“小七。”
沈晏初不由地往前走了幾步,立即被身后的人拉住了,“公子不可!”
許瞻的步子便愈發地快,她的手腕被他掐得生疼,眼看著就要往高高的漢白玉石階下去,小七目不轉睛地往后凝著沈晏初,連眨眼都不敢,生怕一眨眼就再看不見了。
那石階多高呀,她被拉得踉踉蹌蹌,幾次險要摔下去崴了腳,那人冷聲斥道,“看路!”
下了高階,離殿門便越發地遠了。
小七不肯回身,她眼看著殿外那絕代風華的大表哥越來越遠,漸漸地看不清了。
看不清他俊美的面龐,看不清他溫潤的神情,看不清他的唇齒是不是依舊在溫柔地喚她“小七”。
她被拉扯地摔在地上,身前那人停下步子,居高臨下地俯睨著他,面色陰鷙冷凝,“起來!”
小七倉皇爬起,她怕自己的狼狽全部落進大表哥眼里。
她不愿自己狼狽,不愿自己不體面。
她是女子,亦有自己的倔強與風骨。
她被拉上了王青蓋車,華貴的帷簾旦一垂下,便將萬福宮外的人遮擋得嚴嚴實實,再也看不見一絲半點。
周延年已打馬掉頭啟程,小七的雙眸早已哭得通紅,即便隔著帷簾,她仍舊依依不舍地往萬福宮門望去。
聽身旁那人諷道,“怎么,被賜死都不哭,見了沈晏初便哭成這般。”
小七含淚望他,“我連與大表哥說句話都不能嗎?”
那人一把將她的領口扯下左肩,“自己看看,這是何字?”
小七垂眸望去,那篆體“許”字赫然烙在肩頭,筆畫繁復,丑陋無比,早已結了痂。
她喃喃道,“許字。”
那人又逼問,“你是何人?”
她的聲音越發低了下去,“是公子的俘虜。”
那人忽地扣住她的后頸,迫使她高高地揚起頭來,聲音刻薄低冷,“死在心里。”
他說的是她的心思。
從前他便說,不該生的心思,便死在心里。
小七哭道,“兩國已經停戰了,公子為何不能退還戰俘?”
那人聲音陡然凌厲起來,“姚小七,你可還記得自己怎么來的?你原該死在天坑里,若不是我選中了你,你早該死了!沒有什么交換戰俘,對沈宴初來說,姚小七已經查無此人!”
小七崩潰大哭,她拔了簪子便抵住自己的喉嚨,說出了埋在心底多時的話,“我寧愿死,都不愿留在蘭臺!”
那人胸口起伏,“你想干什么!”
“我要回魏國,我要大表哥帶著我的尸首回魏國!”
那人喝道,“你敢!”
有什么不敢?
她孤形只影,孑然一身,有什么不敢?
她笑了起來,尖利的簪子驀地便往脖頸刺去,殷紅的血順著雪白的脖頸往下淌著,淌進了那華貴的寶藍袍領上。
小七便知道,她自己是不配穿這樣的好衣裳好料子,果然穿了便沾了血。
那人眸中是罕見的兵荒馬亂,他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,頃刻間將那長簪甩了出去。
她被按到了短案上,兩只手被他單手扣牢在頭頂,繼而一張沾著雪松味的帕子捂住了她的脖頸。
那人的語氣緩了幾分,“今日死了,便再見不到沈晏初了。”
小七愴然,“那便不見了。”
那人眉頭緊鎖,小七能聽見他的聲息毫無章法。
他的指腹輕輕抹去了她的淚,少頃,重重地吻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