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若水和周謙佑隔著幾米的距離，但仍能看出來他臉色不好，狀態狼狽，特別是那雙充血了的眼睛——他應該不是早上才來的。

“我想和你說幾句話，可以嗎？”周謙佑咳嗽完之后，聲音比之前更啞了，他一臉認真地看著徐若水，“幾分鐘就好。”

徐若水知道周謙佑的性格有多倔，她如果不去聽他說，他大概會一直站在門口，斟酌了一番，徐若水走到了大門前，她沒開門，就這么隔著鐵柵欄看著他，輕聲說：“你說吧，我聽著。”

“我前段時間的改變，不是騙你的緩兵之計。”

“還有，我不應該把孩子當成達成目標的工具，我知道你很喜歡小孩，是我沒有給這條新生命足夠的尊重，所以……”說到這里，周謙佑停頓了幾秒，后面的話擠得有些艱難：“如果你真的不想留下他，那就去手術吧，不要讓他耽誤你原本制定好的人生計劃。”

“去柏林讀博，或者是別的什么事情，都可以。”周謙佑喉嚨有些酸，“養好身體。”

徐若水聽見周謙佑帶著哭腔的聲音，深吸了一口氣，心臟劇烈地收縮了兩下——周謙佑這半年多在她面前示弱的次數不少了，但眼下這次絕對是讓步最多的一次，他能說出讓她去手術這種話，徐若水覺得不可思議。

“好，我明白了。”徐若水低聲應下他的話，“你回去吧。”

“小水。”周謙佑忽然又叫了她一聲。

徐若水腳步停下來看著他：“還有別的事兒嗎？”

“手術的時間定了，能不能跟我說一聲？”周謙佑吐息艱難，“我想陪你去醫院。”

徐若水點點頭，“好。”

她答應得很干脆，可周謙佑卻開心不起來，她說“好”，那就代表，她之前的決定沒有變——

“小水，對不起。”周謙佑吸了一下鼻子，抬起手狠狠揉了兩下眼睛，“我從來沒讓你開心過。”

“你也沒有義務讓我開心。”徐若水擠出一抹笑來，輕聲同他說：“回去吧，開車小心。”

她這次沒有再停留，說完這句話以后便轉身走向了花房，步伐邁出的瞬間，眼淚不受控制，奪眶而出，她低著頭憋著氣，腳下的步伐不斷加快，走進花房之后，坐在凳子上抱住膝蓋，將臉埋到膝蓋里抽噎了起來，肩膀都在顫動。

徐若水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難過，聽到周謙佑說出那句“我從來沒讓你開心過”，她的情緒瞬間就爆發了，一道浪潮沖垮堤壩，洪水傾瀉而出。

周謙佑和她道過歉，不止一次，從她讀博回北城開始，他就在因為當年的誤會對她表達歉意，徐若水知道他性情驕傲，要他反復道歉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兒，但說實話，聽著他就以前的事情說“對不起”的時候，她的內心并沒有太大的波動，唯獨這一次，她竟因為那句話哭得停不下來。

他不是從來沒有讓她開心過，但他真的很久很久沒有給過她快樂了，久到她每次想要回憶他們之間的美好，都要從遙遠的十幾歲里挑挑揀揀，在剛被他冷落的那幾年里，她總是偷偷地想，要是時間能停在小時候就好了。

可惜逝者如斯夫，不舍晝夜，誰都留不住光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