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沒有。”謝安否認,“我難受什么?”
謝母仔細打量著,卻看不出端倪,“你確定?”
謝安又皺了皺眉,“我頭疼,先歇會。”
“就怕你不僅僅是頭疼,有什么不能跟娘說?娘又不會笑話你。”
“真沒有。”謝安輕嘆,“近來是忙,若是憂思生病,大夫方才便說了,不是么?”
“……也是。”謝母將信將疑,“那你心里一點不難受?”這不可能啊……
難受么?其實談不上,只是不舒服,不過謝安沒讓自己有空深思,他是真的實很忙。
但這會被這么一問,他倒是思上了,之前想不通的問題,再次浮上心頭,染盡思緒。
謝母見他不說話,就知道自己沒猜錯,不由嘆息,“你難受也不能這么折騰自己,娘心疼。”
“都說別多想了,兒子只是開春要下場了,想把陛下交代的差事盡早辦完,年后留多點時間溫書,畢竟再得陛下器重,若不能高中,無法堂正入仕,什么都是虛的。
當然了,也確實有些不舒服,但男兒志在四方,哪能耽于情愛?”謝安半真半假的解釋著。
謝母這回倒是信了些,反而放心了不少,只是有些不舒服的話,倒是還沒陷得太深,“你心里有數就好,那等你高中,娘就去王家給你說親?”
謝安本能想拒絕,卻又知道如果拒絕了,母親肯定要多想,可若不拒絕……
“罷了,娘不逼你,你自己先好好想想。”謝母摸了摸兒子發燙的額頭,自己親生的,“無論如何,你都好好好的,娘可就只有你這么一個兒子,悠悠到底是要嫁人的。”
“知道。”謝安閉著眼,感受著母親的溫柔,再回想前世無論何時何地,只能獨自承受的日子,又緩緩睜開雙眼,“娘也一樣,要保重身體。”
六歲就失去父親的他,一直和母親相依為命,直到失去母親前,他都從未想過,有朝一日,他會成為孤家寡人。
無論何時回家,都不會有人再問他冷暖;不管在書房呆到什么時候,也不會有人來催他就寢;是否用膳,亦不會有人管,也沒人敢管。
仔細回想起來,這一世還呆在身邊,敢于尋機告狀的小六,上輩子也不在他身邊了,他扶靈回會稽時,把張媽、李伯、小六都遣了,杏花巷這院子也找牙人賣了。
一夜受盡情傷、至親永逝的他,只想把自己和這一切割斷,滅頂之痛,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再無暇他顧。
結廬守孝的第一年,他都過得渾渾噩噩,是無數的書籍,慢慢撫平了他心中的痛,他才逐漸沉靜下來,對書的見解,倒因經歷過悲歡、生死,而愈發透徹了。
于是在錯過一科后,他反而穩中了狀元,擱三年前,最多就是探花郎。再之后,大概是所有的坎坷,都在二十歲前經歷過了,倒是很順。
直到再次遇見方明悠,他才發現,他心中有火。
到最后……
他好像贏了,又沒贏。
如果不是護心鏡,死的只會是他。
方明悠雖服了毒,但只要他死了,她肯定會服解藥。
再之后,她是死了,他心里的火,卻沒有散去,一直都沒有。
人死如燈滅,恩怨當盡消,在他這里沒有應驗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