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定珠上前兩步,垂著憤怒的美眸,看著春云與方隨風,她面色瑩白生動,美的驚心動魄。
她的聲音冰冷:“春云,我剛到南州的時候,去你鋪子里兜售刺繡,那時我們還不是朋友,你女兒毀了夫子的《南巖畫》,是我熬了兩個夜晚,一筆一筆地替她補全,才讓她沒有被夫子趕出私塾。”
春云低下頭,手掌按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,倒映出她通紅的雙眸。
沈定珠進一步追問:“你忘了你當時是怎么感謝我的?你說,你被夫家休棄,知道獨自帶孩子的不易,所以以后讓我們互相幫襯,你還說過,只要心是正的,日子就會好起來的。”
“我倒要問問你,背后指使你陷害我的人,到底給予了你什么條件,讓你能忘了自己說的話!”
“春云!你也是一位母親,你知道你今天的這番構陷,倘若誣陷成功,我的女兒會變成旁人口中的野種,她會被多少人看輕恥笑,你知道嗎!”她嬌弱的肩膀因憤怒而顫抖,喉頭只覺得血腥。
春云心防被攻破,她哭著道:“不要說了,你不要再說了!我沒有陷害你,也沒有任何人指使我,我只是說實話!”
她口口聲聲說著實話,卻生怕再聽到沈定珠的詰問,于是捂住了耳朵,在大殿上垂淚不止。
沈定珠心下冷笑,一片凄涼。
她轉眼看向方隨風,后者根本不敢看她的眼睛,低下頭,手指不自覺地發抖。
“方隨風,你就更為可笑了,我們同在一個屋檐下的時候,我從未虧待過你,哪怕手頭拮據,也始終每個月都按照約定,給予你五兩銀子,讓你讀書念字。”
方隨風渾身戰栗,額頭上青筋繃起,似乎強行壓著某種愧疚的情緒。
他抬起布滿血絲的雙眼,看著天仙般的沈定珠。
真好,她連生氣起來,都這么好看,從見到她的第一面開始,他就知道,他是泥溝里的蟲蟻,而她是高不可攀的明月。
“沈貴妃,您已經擁有了這樣多了,為什么還要撒謊騙皇上?我跟春云,只是將我們知道的都說了出來,你快些迷途知返吧。”.
沈定珠閉上美眸,緩緩吐息。
好,好得很,昔日里,她當做摯友的兩個人,都想要她的命,想要她和女兒萬劫不復!
蕭瑯炎望著沈定珠的背影,看見她平日里隱藏的情緒,都在這一刻宣泄出來。
沈定珠是個嬌氣跋扈的性子,但有了孩子以后,她顯然學會了如何隱忍偽裝,這是因為要保護好澄澄。
這兩個人觸動了她的底線,她就不會再忍著本性了。
“方隨風,當初我們立字畫押,你不會以為,只有你那留有那張字據吧?”沈定珠精致如畫的眉眼,漂亮得不像話,長長的睫毛低垂,在潔白的皮膚上投下一層暗影。
方隨風聞一愣,猛地抬起頭看向她:“什么?你不可能有。”
沈定珠笑了,驕若雪梅:“是你見識少,你忘了,你畫押的時候,那是兩張疊起來的紙。”
方隨風瞳孔瞪圓,難以置信。
此時,沈定珠無比感謝自己當時的謹慎小心,她能找到方隨風來合作,也并非完全沒有防備。
除了要確認他是“廢人”,不能人道以外,她當然也需要保障。
而方隨風畫押過的另外一張證紙,恰好就夾在當初他為母女倆畫的那畫作當中。
沈定珠本以為這輩子都用不上了,沒想到,她的謹慎,還能在關鍵時候救她和孩子一命。
一旁的官吏中,杜老太傅卻站出來,道:“若是真的有,那就請貴妃娘娘拿出來,以此佐證他們所非真。”
還有幾名大臣紛紛附和,沈定珠美眸一轉,幽幽地瞧著他們。
誰想害她,已經一目了然了。
正當沈定珠想請蕭瑯炎派人去找畫取證的時候,蕭瑯炎卻冷冷道:“就算能拿出畫押過的證紙又能怎么樣,只能證明方隨風此人謊話連篇。”
“眼下最重要的,是朕要證明的,沈貴妃所生的孩子,是朕的女兒。而今,朕正好有一個良策。”
他說著,看向沈定珠:“坐回去,別著急。”
隔著殿內的富麗堂皇,像是隔著一層忽遠忽近的繁華煙云,沈定珠剎那間讀懂了他目光中的意思。
他對一切早有安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