虛妄村,宗族堂。
一眾議事長老、家族族長,在聽完趙皓辰的案件總結后,也都流露出了面面相覷的表情。
趙密端坐在首位上,稍作沉思后,才主動沖著孫彌塵詢問道:“孫族長,此事你怎么看?”
孫彌塵是法堂的掌權者,更是三堂之首的存在,并且他剛剛還親自去了天牢的越獄現場,與趙皓辰一同探查,基本的案件情況他肯定也是非常了解的。趙密主動詢問他,一是出于尊重,二也是在告訴大家,你們也不要只聽信犬子的片面推測,大家還是“集思廣益”的好。這樣一旦出了問題,那也是群體決策的失誤,而非一人的鍋。
孫彌塵雖性格隨和,不喜爭搶,但那也是活了很久的老狐貍了,他一聽趙密的話,便已知曉對方的意思,而后微微點頭道:“趙侄兒對案件的分析極為細致,過程也合乎情理,他的很多看法也與老夫相同。我覺得,按照他的偵緝方向調查,是沒有問題的。”
“只不過,這79號死囚的品境,以及詭秘莫測的神通,也是不弱于我等的。我覺得,還是要早有提防。”
他稍作停頓,才慢悠悠地補充道:“他若是殺了人就想跑,那就麻煩了。如果此人活著逃出虛妄村,那我們這些老家伙在闖入者眼里,就徹底淪為笑話了。”
眾人聽到這話,也都是表情贊同地點了點頭。
趙密見到眾人都同意了自己兒子與孫彌塵的看法,這才開口道:“諸位若是沒有不同的意見,那便由巡堂負責偵緝此案,法堂監督,兩堂聯合,盡快查出內鬼,并重新活捉79號。”
“偵緝過程中,若查到明確線索,也需向宗族堂及時通稟。”
“而后,悟道院、宗族堂,也要選出30位神法強大的長老,暗中坐鎮本村的東南西北四方,避免79號死囚狗急跳墻,逃離此地。”
“嗯。”錢中閣微微點頭,附和道:“我養女錢眉,乃是死獄夜間的獄統。79號在她的手下成功越獄,那我錢家自是罪責難逃。老夫愿出十位族中長老,以及十件特殊法器,助巡堂追緝79號,隨時聽候調遣。”
李泰山聞一笑,勸道:“79號能如此順利地從天牢逃脫,那顯然不是臨時謀劃,而是暗中準備了很久,錢眉只是倒霉,恰巧趕上了他越獄的時間罷了。所以,錢兄也莫要過于自責。”
“此極是!”
“……!”
眾人紛紛附和,語中也都對錢中閣充滿了尊重。
錢中閣乃是四大族長中,資歷最老,年歲最老的存在。再加上他是悟道院的院長,麾下門生故吏無數,就連四大家族的核心子弟,以及許多百歲以上的老人,那曾經都是他的學生。所以,大家面對他時,都有一種面對師長的感覺。
只不過,這錢中閣身上也有許多老學究的毛病,比如對待一件事情總是過于認真,過于執拗,甚至有時候已經達到了迂腐的程度。這讓大家對他尊敬的同時,也本能的想要避而遠之。
“死祭日推遲一月,直到成功破獲越獄案后,再重新舉行。”
趙密起身:“若無其他意見,此次議事結束,議事內容錄入越獄案卷宗。”
“就這么辦吧。”
“可。”
“……!”
眾人紛紛贊同表態,而后宗族議事結束,一眾大佬各回各家,各找各媽。
……
小破家中,任也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亥時末了,但天薇姑姑卻還沒有休息,只獨自坐在狹窄逼仄的客廳內,點一根蠟燭,隱隱映射著自己美艷的側臉。
小壞王一進屋,還以為自己“看”見了山村老尸呢,登時嚇得臉都白了:“小姑……你這大半夜的不睡覺,給自己點一根蠟燭是干什么?”
話音落,室內先是短暫地安靜了數息,而后小姑才微微側頭,直白道:“天牢發生大戰,異象萬千,這整座虛妄村的人都感知到有人越獄了。此事……與你有關嗎?”
任也先前并沒有跟小姑明說,自己要這通神散的用意,但今天天牢中鬧出的動靜太大了,全村的人都知道了,他想瞞也瞞不住了。
“與我有關。”
他坦然地點了點頭。
小姑明亮的雙眸中,充滿了擔憂,輕聲道:“死囚越獄,此等天大的事兒,宗族堂絕對不會不了了之。若查出來,你則必死無疑……!”
“我知道。”
任也嘆息一聲,彎腰坐在小姑側面,低頭道:“我救的那個人,或許能幫我找回眼睛……您知道,這是我的執念。”
“……我知道。”天薇姑姑微微點頭,表情柔和,也沒有說出訓斥和埋怨的話,只輕聲問道:“那死囚你能掌握嗎?人救出來,你可有完善的后續計劃?”
“有。”任也表情嚴肅,很鄭重地點了點頭:“他在有些事情上與我的目的是一樣的。他為了贏取我的信任,甚至把本命法寶都交給了我。在達成目的之前,他是不會搞小動作的。他甚至會比我自己,還怕我會被查出來。”
小姑斟酌再三,試探著問道:“我可以見見他嗎?”
任也怔了怔,搖頭道:“小姑,這一個人能干的事兒,就沒必要讓兩個犯險。更何況,那說書人若是知曉,還有另外一人知道內情,并暗中幫我出謀劃策,那他心里也會不安的。見了沒有好處,反而會增加風險。”
“嗯,也是。”天薇姑姑細細斟酌后,便表情釋然地點頭道:“你長大了,有自己的想法與希望,我作為你唯一的親人,自不會成為你的絆腳石。你能做,則自己做;你做不了,姑姑便幫你……哪怕把天捅破了,我也會與你一同死在天塌地陷之時。”
任也聞,心中倍感溫暖,忽然想起他那埋在昆侖山的老爹,也想起了站在背后為自己遮風擋雨的兩位師尊、白條雞前輩等等。
他能感受到小姑對于瞎子的疼愛,更能共情這種簡單而又純粹的至親關系,所以笑著點頭道:“我知道,我們一直都活得不容易,所以……我絕不會很莽撞地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。”
“嗯,時候不早了,睡吧。”
小姑緩緩起身,抬手便要熄滅蠟燭。
“小姑,您等一下,我還有事兒跟您說。”任也趕忙叫了一句。
“什么事兒?”
“是這樣,今日天牢大亂后,孫家家主孫彌塵也趕到了現場,而且……他一直對我露出那種很奇怪的笑容。”任也眨了眨眼睛:“我心中甚是不解,便想要試探著詢問,卻不承想,他先開口了。先是問我您最近怎么樣,而后又邀請我們這兩日去他家赴宴,說是尹家倒臺了,您也失業了,他可以幫您找一份體面的差事。”
小姑面色平靜,話語簡短道:“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?”
“記得。”任也立馬點頭:“您說過,失業后,不論誰來家里找您,都說您不在。”
小姑聽到這話,便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:“那便是了。我不想見孫彌塵,更不想去孫家,你自己找個借口推脫他吧。”
任也聽到這個回答,心中更是好奇:“小姑,我總感覺這孫彌塵似乎對我們姑侄的態度格外親近,好像也很關心您……但我卻不記得他們孫家和我們有什么淵源啊!這里面……難道有我不知道的事情?”
“大人的事兒,小孩子少管。”
天薇小姑并沒有做過多解釋,只淡淡地回道:“我乏了,回屋睡了。”
“小姑啊,咱們這吃了上頓沒下頓的……那既然孫家有邀請,咱為何不白嫖一頓豐盛的晚宴啊?我是可以厚著臉皮,向他們提交一份菜單的,保證都是您愛吃的……!”任也還想再勸勸。
“嘭!”
小姑直接關上了門,沒再搭理他。
“唉……我們到底和孫家有什么淵源呢?”任也嘆了口氣,這心中的八卦之火也燃燒得更加劇烈了。
坦率講,他是真的想去孫家赴宴的,因為他覺得孫彌塵之所以會對姑姑與自己另眼看待,那一定是因為之前兩家的某種淵源。而這種淵源很可能會在接觸中體現出來,這可以幫助任也更快地找到自己的身份。
但小姑似乎對孫家不太感冒啊,竟能抵擋住白嫖一頓美食的誘惑。而這對一位貪嘴的吃貨來講,那簡直是要了血命的艱難取舍……
小姑對孫家的態度如此冷漠,那就更說明兩家有著一些不為人知的淵源……嗯,后面我得想辦法套套小姑的話,也得找機會跟孫家主點到為止地聊聊。
飯在鍋里,任也草草吃了一口,而后便快速洗漱,走進了自己的房間。
不知是太累了,還是這一整天的心神都在緊繃,總之,他一躺上床就秒睡了,鼾聲四起,睡得格外的沉。
……
次日一早,李家。
李小胖眼眶發黑,臉色蠟黃地坐在餐桌上,神情極為恍惚。
由于他去了天牢工作,所以每日吃早飯的時間,也提前了大概半個時辰,并且是與好大孫李浮生一塊用膳的。
“嗯?你今天是怎么了,為什么吃得這么少啊?”李浮生平時是極力避免與小胖說話的,因為說了就要叫爺爺,這令他倍感不適。但小胖今天的狀態有點反常,竟看著桌上十幾種精致的點心不動筷,這有違一個胖子的人設,也令他感到奇怪。
“昨晚喝了太多的酒,今日有些萎靡。”李小胖擺了擺手,“順嘴”問道:“你這剛當上獄統,天牢就出了那么大的事兒,你不會遭受到什么牽連吧?”
“要說一點牽連都沒有,那是扯淡。”李浮生并未多想,只拿著饅頭嘆息道:“這死獄中的死囚越獄,本是刑堂分內的事兒。但昨晚的宗族會議,卻一個刑堂的人都沒有,我這位新獄統更是連旁聽的資格都沒有……!”
李小胖眨了眨眼睛,“驚訝”道:“為何會如此啊?這死獄出事兒,怎么繞也繞不開你這位獄統啊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