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小胖聽到這話,便忍不住看了一眼瞎哄哄的任也。他見到自己的這位發小,面黃肌瘦,眼纏黑布,身患重病,一日三餐都成問題,卻愿意在這種處境下幫自己一把。
他心中的愧疚卻再次濃烈幾分:“兄弟,此事是我對不住你。”
“你拿我當生死之交,苦苦哀求姑姑;我卻拿你當一把可以被利用的刀。此事是我不仗義,但以后絕不會了。”
李小胖重重地拍了拍任也的肩膀:“我們是兄弟,永遠都是。”
說完,他瀟灑異常地甩了甩發絲,拎著促銷的牌子,便揚長而去。
任也瞧著他性情的背影,心中也有點愧疚,忍不住嘆道:“唉,我這樣人情世故地對待一位殘魂好嗎?!算了,以后……盡量不忽悠他了,跟他好好處吧。處不好……那一定是他的問題。”
……
早晨,天牢。
任也準時點卯后,便又開始了一天的繁忙雜事工作。
只不過,今天他的目的非常明確,就是要想辦法在暗中與79號死囚接觸。
但這種接觸,是非常考驗方式方法的。
在記憶中,他是沒有見過79號死囚的,因為這個人被看管得非常嚴密,平日里都是有專人送飯,專人審訊,其他人是見不到他的。
所以,任也是絕對不可能大搖大擺地走過去,二逼呵呵地直問:“喂,跟我講講虛妄村過去的事兒唄?!越隱秘的越好。你他娘的要不說,我就讓其他死囚狠狠的缸你……!”
類似于這種直白的詢問,那是充滿了被殺頭的風險的。一旦那79號死囚的心很臟,想要故意挑撥離間,直接跳起來喊一句:“報告,有人向我打聽虛妄村的隱秘,想要暗中搞事兒!”,此一出,小壞王肯定涼涼。
甚至有可能會被安上一個通敵,圖謀不軌的罪名,從而連累姑姑。
所以,任也覺得自己不但不能與對方直白地談,反而還要避著點人,不能讓天牢中的同僚發現,自己與79號有過接觸。
一切差事的推進,必須得是在自己的可控范圍之內,這是任也游歷高難度秘境的絕對原則。
一整個早晨,他都在思考,怎么樣與79號破冰,并形成有效溝通。
逐漸,他確定了一個非常合適的談話機會,并且找到了話頭。
按照昨天黃管家與趙密的談話來分析,這79號死囚,算上今天,最多也就只能活三天了。
這是一個不錯的契機。
上午,任也與往常一樣,孤身提著水桶,開始清理獄道的衛生。
受氣包有受氣包的好處,這活兒雖然干得多,但能走動的區域,卻要比別人多一些。
獄道深邃廣闊,錯綜復雜,其內光線又很昏暗。上午巳時,大部分的獄卒都已經巡監結束,并在晌午前,基本就沒有其它的事兒了。所以,牢區的人非常少。
小壞王數著人頭,見同僚們都返回了差事房,這才開始清理79號區域。
虛妄村死獄的構造,與尋常監牢是有很大區別的。一般的監牢都是一條主獄道,而后兩邊全是牢房,但這里的死獄中,關押的都是黑氣沖天,品境未知的絕頂高手,所以,天牢可能出于安全考慮,就將主獄道兩側的牢房進行了加深。
也就是說,主獄道兩側全都是岔路,且沒有號牌標識,獄卒必須得走到岔路中,連續拐幾個彎,才能見到牢房的第一道鐵門。而過了這道鐵門后,再向前十幾步,才能見到真正的牢房。
總之,這里的天牢弄得跟迷宮一樣,普通的獄卒即使在這里工作了很久,但因為沒有機會接觸死囚,卻也都不熟悉主獄道兩側的入監道。
任也一邊清理著79號入監道的灰塵,一邊緩慢地向深處走去。
足足清理了一刻鐘后,他才見到那第一道鐵門。
逼仄,潮濕,陰冷的入監道內,就只有油燈散發出的微弱光芒。
任也低頭掃著灰塵,偷偷感知了一下鐵門內,且相隔十幾步遠的牢房,而后才察覺到有一位白衣男子,躺在草席上,披頭散發地望著天花板。
那穿著死囚白衣的男子,在任也的感知中十分模糊,也無法窺探真容。并且,他的氣息也很微弱,就像一位普通凡人。
“當啷啷……!”
任也掃到鐵門前,故意用掃把制造出了一些聲響。
卻不料,那白衣男子依舊一動不動,只呆呆地望著天棚,像是死了一般。
任也手中的活兒不停,大腦卻急速運轉著。
就這樣,他又沉默了半刻鐘左右,幾乎已經快把能干的活兒都干完了,這才壓低聲音,輕聲說道:“驢脾氣啊,明明能活下去,卻非要閉口不……這下好了,剩下的日子可以按天過了……!”
一出,獄道泛起陣陣回響。
牢房內,那躺在草席上的男子,卻依舊呆愣,沉默。
任也額頭泛起細密的汗珠,而后又補充道:“你知道,自己已經在死祭日的名單之中了嗎?!”
沉默,安靜,毫無回應。
我日尼太奶啊,你真是一點口都不給啊!
對方完全不接話,這讓任也十分焦躁,恨得牙根直癢癢。
他拿著無處安放的掃把,故意嘆息一聲:“唉,你也是個將死之人了……老子就當行善積德了。晌午,要不要給你加兩個菜啊?”
話音落,死牢內依舊寂靜無聲。
去個屁的吧,這肯定是個啞巴,老子找別人去了。
任也瞬間放棄,轉身就要走。
“撲棱!”
誰承想,那牢房中的白衣男子,突然雙眼明亮地坐起身,笑道:“加菜?!那當然是要的啊!”
“……!”
任也瞬間停滯在原地,沒有再走。
“人生在世,無非是一口吃喝,酒色財氣罷了……有好吃的,那自然不會放過啊。”
聽聲音,那白衣男子的年歲似乎不算太大,洪亮有力,且充滿了瀟灑不羈之感。
“都死到臨頭了,你這心態還挺好。”任也順著話茬問道:“說吧,你想加點什么菜啊?”
“好問題,你容我想想。”
白衣男子坐在草席上,竟認真地思索了起來。
不多時,他背對著任也,身影模糊道:“我要吃黃燜魚翅,荷包里脊,香螺炸肚,四季炒菜葉……哦,對了,若是能再來兩壺好酒,那就更好了。”
他竟一口氣報了十二道菜名,任也聽完都懵逼了,抻著脖子反問道:“你跑我這兒來點菜來了?!”
“你要覺得多,那也可以少兩道。”
“呵呵,你還真不客氣啊!我要不要再給你找個女人,送到你的牢房內,讓你在生命的盡頭研學兩性之余歡?”任也感覺對方有點死皮賴臉了,所以出嘲諷。
“這真的可能嗎?!”
白衣男子雙眼明亮道:“不瞞你說,我喜歡那趙密老賊的第十六房妾室……如果你能把那女人擄來,嘿嘿,我可以傳授你一種頂級神法的口訣。”
“你真是餓壞了,腦子餓壞了!”
任也感覺這個人精神有點不正常,轉身便走。
“呵呵……!”
白衣男子泛起一陣怪笑,依舊背對著任也,輕聲道:“女人就算了,給我準備一頓尚好的端頭飯……你我可以聊聊。”
正要邁步離去的任也,聞聽此后,便停下腳步。
“你應該想聽一些事情,而我恰巧被人稱為——說書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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