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踏!”
槍身略微抖動,原本一動不動的小侯爺,登時向后退了半步。
“破!”
任也臉色蒼白至極,渾身氣息極速萎靡,已有油盡燈枯之感。
對側,小侯爺不滅之意昂揚,肉身在威壓中幾次崩裂,爆出血霧;又幾次引煞氣入體,于瞬息內夯實血肉氣息,碰觸神能極限。
他就像是在絕境中,不停浴火重生的神鳥鳳凰,每當即將力竭之時,那心中的不滅之意,都會令至寶弒神槍突破桎梏,再次復蘇幾分,爆發出更為強大且濃烈的兇戾煞氣。
“噗噗……!”
不滅之意狂涌,無盡的煞氣在一次又一次的潰敗中重生。光散光聚間,小侯爺竟入八次不滅極境,生生不息,硬扛著劍芒不退。
九黎人間,此刻已徹底靜若死地了。所有觀戰之人中,除了那些與古皇傳人有仇的宗門子弟外,其他人心中都已經沒有了“你我之分”,只是內心極為矛盾。他們既希望小侯爺能在那驚世劍芒中屹立不倒,槍挑蒼穹;又隱隱希望著古皇傳人能一劍歸墟,令那一句“天下何人為天嬌?”的神話延續。
擂臺之上,劍芒與槍芒相撞,無盡的霞光與煞氣角力。
八次入不滅極境后,小侯爺已碰觸到了弒神槍復蘇的極致,也碰觸到了自身四品境的極限。他已無法再催動先天至寶中蘊藏的靈韻與萬古歲月中積攢的煞氣。
不入五品,這一槍,就是他在四品境中的最強一槍。
可那道劍芒依舊凝而不散,二十倍的皇道真意,也依舊綿綿不絕地涌動。
他也知道,那古皇傳人也達到了自身的極限,就只差一絲,就一絲……
“我……我還是做不到嗎?!好吧……我無法戰勝,但再來一次,我應該能獨自走過那條路了。”
他在璀璨的劍芒之下,心滿意足地呢喃了一聲。
任也瞧著發絲凌亂,肉身血肉模糊的小侯爺,心中蕩起一股惺惺相惜之感,所以不準備有任何留手。
“啊!!!”
他在極限中怒吼一聲,那原本一動不動的肉身,竟在這一刻抖動著站起。他抬起左臂,搭在右臂之上,雙臂合力,神念合一,尚有一絲余力地猛然將劍指下壓。
“皇道歸墟!!!”
喊聲如驚雷一般炸響。
“轟隆!”
懸停在半空中的劍芒,再次摧枯拉朽一般垂落。
弒神槍的神光驟然潰散,與小侯爺的肉身一同被劍芒之力崩飛,橫飄向了擂臺之外。
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滯,天地間,似乎就只有小侯爺迎風而飛的景象。
任也肉身抖動地站在擂臺之上,眼見著那道璀璨的劍芒,撕裂天地,欲要吞沒小侯爺的肉身。
“彭!”
小侯爺肉身飄飛數十丈遠,如斷線風箏一般摔落在了擂臺之外。
當肉身墜地的那聲悶響泛起之時,任也毫不猶豫地收回劍指,在極度危險的情況下散意。
“轟隆!”
那即將吞沒小侯爺肉身的璀璨劍芒,在即將墜落之時,陡然潰散,化作無數霞光歸天。
“翁!”
人皇劍懸停,飄在擂臺之外,卻沒有將劍尖指向小侯爺,只橫劍漂浮,神光璀璨。
“噗!”
意念強行散去,任也遭受到了一定的反噬,猛嘔一口鮮血,肉身竟不受控制地癱坐在地,氣息萎靡到了極致。
“翁!”
弒神槍落在擂臺之外,插在小侯爺身邊,光輝盡斂。
九黎人間,竟有一種暴雨過后,又見晴空萬里的寧靜感。
沉默,安靜,落針可聞。
許久過后,雙眼緊閉的小侯爺,像一攤爛泥一樣地躺在地面上,坦率無比地呢喃道:“……我輸了……我認!我愿自動放棄入歸塵道場的機緣。”
“呵……做了這么久的龍鳳譜的第一人……總他娘的有一種被天下大勢架住的感覺。一直站著也挺累的,躺在這兒,歇一會兒,卻倍感愜意啊。”
“算了,你也沒當過第一,跟你說了你也不懂,而后你慢慢體會吧。”
“……!”
他在意識模糊間,也不忘了強裝一逼。
他的話,傳遍九黎人間,也打破了那暴雨后的寧靜。
“唉,小侯爺還是輸了……。”
“古皇傳人,一劍歸墟,確實稱得上是驚艷當世啊!小侯爺敗給他,當真不冤!”
“我覺得,小侯爺也不算是敗吧?論對心中真意的感知,那古皇傳人明顯沉淀不夠,需耗費二十八日,才能凝意一戰;而小侯爺則要比他快上半步,對心中之意理解也更深厚。在死戰之下,那意念生生不息……若是真的以命相搏,那鹿死誰手,也猶未可知啊!”
“沒錯,小侯爺若是不給古皇傳人凝意的機會,二人誰強誰弱,還真是不好說啊。不過,既然雙方事先講好了規則,那敗了就是敗了,這沒什么可說的。”
“嗯,若是真的生死相搏,或許古皇傳人還有驚艷之法,可對上不滅之意呢?!畢竟……他給這一代的九黎天驕,確實帶來了太多不可能,太多驚艷之事了。”
“哎,我真的想象不到,連小侯爺都被逼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,那……那這楚燼又如何能戰古皇傳人呢?!他雖強,可也難擋這驚世一劍啊!”
“確實如此,這小侯爺先戰古皇傳人,雙方已將四品之境的神法演化到了極致。如此一來,楚燼的光輝……便徹底被掩蓋了。”
“……!”
人間議論紛紛,大家雖替小侯爺遺憾惋惜,但卻也能接受這個結果,并且他們對尚未登場的楚燼都并不看好。
畢竟,這小侯爺在九黎威名,是一直壓著他的。現在第一人都落敗了,那楚燼與古皇傳人一戰的期待感,自然也被拉到了最低。
仙山之上,老侯爺瞧著自家的小崽子,面頰上沒有失望,也沒有惋惜與遺憾,只滿意地點了點頭:“大帝尚且敗于古皇手下,更何況是他這天資尚可的小崽子呢!輸一次也好,看清自己,看清前路……這帝墳就算沒白來。”
“唉,可惜了,我東登府等了這么久,卻不能得到大帝傳承啊。”二伯略顯遺憾地呢喃了一句。
老侯爺看了他一眼,笑道:“你看得太淺了。小崽子的傳承,走到今日,已經盡數奪得了。在此事的心境上,你甚至不如擂臺上的那兩個孩子。他們入墳之前,都知曉自己不是那個唯一,但依舊走到了最后……。”
“還是那句話,看清自己,遠比看清眼前的機緣與對手重要。”
老侯爺扔下一句后,轉身便走向道宮。
二伯沉默半晌后,調侃著呢喃道:“要不怎么說,您才是上一代的侯爺呢?!自我寬慰這一塊,大哥確實冠絕當代啊!”
不遠處,二伯的長子背著小手,發髻打理得一絲不茍,輕聲道:“我若登臺,定可勝那古皇傳人!”
“閉嘴,閉嘴,閉嘴!”
二伯煩躁地回道:“你還是先入三品再說吧!”
“我就不入,但我就感覺自己能贏。”二伯長子十分堅持地回道。
“……嗯,那你便在此享受勝利吧。”二伯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,甩袖離去。
最中央的觀龍臺上,無塵宗主瞧著任也,雖面無表情,可心中卻升起了一股不足以向外人道的焦躁之感。
他蒼老的雙眸,緩緩劃過盤坐在擂臺旁邊的楚燼,卻見到自己的關門弟子,表情淡然,神光內斂,既沒有見證剛剛大戰過后的忐忑,也沒有半分面臨強敵的不安。
無塵收回目光,右手掐算過后,嘆道:“為何到了此刻,卻依舊前路未知啊……!”
……
歸塵擂上,任也耗盡自身最后一絲力氣,甩手沖著小侯爺的方向,扔出去了一個瓷瓶,并爽快道:“此物名為生命之水,可恢復你肉身創傷,滋養干涸的星核……乃是療傷神物。”
小侯爺在意識模糊間,緩緩拔掉瓶塞,話語結巴地回道:“未承想……你竟是一位豪爽之人,與外界傳并不相同。謝了……!”
話音落,他如牛嚼牡丹,仰面就灌下去了半瓶生命之水。
小壞王眼睜睜地見他喝了生命之水,才立馬補充道:“忘了說了……此物八百萬一瓶,試喝完付錢。你威名遠揚,不能賴賬吧……?!”
小侯爺躺在地上,聞后渾身抽搐:“外界的傳……還……還是太他媽的友善了。你在九黎人人喊打,不是沒有原因的。”
“喝吧,喝吧,喝過都說好。”任也閉著眼睛回應。
清風飄過,楚燼在這時睜開了眼眸。
任也感知到他的氣息,便說道:“等我三個時辰……。”
“不,你多久能恢復到巔峰,我就等你多久。”
楚燼開:“不必糾結三個時辰。”
“但登臺后,你我既分高下,也決生死……!”
他的聲音空靈且堅定,也在任也雙耳中久久不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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